咬文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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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咬文嚼字作者：皇家于是乎

   1942年延安整风时，毛泽东的整风报告有一篇叫做《反对党八股》，“反对党八股以整顿文风”。他在报告中说道：“早几年，在延安城墙上，曾经看见过这样一个标语：‘工人农民联合起来争取抗日胜利。’这个标语的意思并不坏，可是那工人的工字第二笔不是写的一直，而是转了两个弯子，写成了‘—ㄣ—’字。人字呢？在右边一笔加了三撇，写成了‘人彡’字。这位同志是古代文人学士的学生是无疑的了，可是他却要写在抗日时期延安这地方的墙壁上，就有些莫名其妙了。大概他的意思也是发誓不要老百姓看，否则就很难得到解释。”

   其实，如果是“古代文人学士的学生”也就罢了，至少说明他很渊博，比如孔乙己就知道“回字有四种写法”。可是，我们今天却是错字世界，有时错得都令人于心不忍，甚至惨不忍睹。

   你就看吧，电视剧的字幕，盗版书的通篇（正版书也未能幸免），领导者的讲话稿，学生们的作业。真是无错不成书，无错不成剧，无错不成才，无错不成官。中小学生写错字，读错字，用错字，大学生也如此。更有甚者，高等学府的校长也读错字。应该是去年的事吧，宋楚瑜在清华大学演讲完后，校长顾秉林赠送给宋楚瑜一幅小篆书法作为礼物，内容是黄遵宪的《赠梁任父同年》诗：“寸寸河山寸寸金，侉离分裂力谁任？杜鹃再拜忧天泪，精卫无穷填海心！”顾校长就脱口满含感情的朗诵起来，结果，一个“侉”（kuǎ）字把他给卡在了台上，后经人提醒，才得以继续往下念。你不认识可以预先查阅工具书或请教别人嘛，一位名校的校长，面对全球的直播，那不是丢人现眼吗。校长尚且如此，学生又该如何。无独有偶，连战造访厦门大学，被厦大授予名誉法学博士学位。连先生发表完演讲后当场挥毫，写下：“泱泱大学止至善，巍巍黉宫立东南。”此次活动的主持人、厦门大学副校长潘世墨义不容辞地当众读诵这两句，却将“黉（hóng，古代指学校）宫”念成了“皇宫”，很有讽刺意味的是，学者高人云集的厦大礼堂台下还报以热烈的赞美声。

   有些冷僻字或专业性很强的字当然应该读对写对用对。比如，把赵孟畹摹邦”字的“頁”简化为“页”，文徵明、钱锺书、程十髪写成文征明、钱钟书、程十发，这对于一般人来说，写错用错都是情有可原的。再比如，《清稗类钞》上有一个“鍚荼壸（yángtúkǔn ）”读成“锡茶壶(xīcháhú)”（注一）的笑话，也只能是为人们解颐一笑的谈资或忌写（读）错别字的警示牌。真正读写用起来，错误都是在所难免，只是越少越好。我们不比古人，人家写了错别字叫通假字，我们写了错别字，读了错字是被人笑话的，而且写错字读错字的数量和你的身份地位的形象成反比的。

   伟人写错字也是避免不了的。比如，毛泽东的词《清平乐·蒋桂战争》手迹中就有错别字，“一枕黄粱再现”写成“一枕黄梁再现”，其他手稿中也有，比如《清平乐.六盘山》、《关于红楼梦研究问题的信》等等，我们当然不能说毛泽东不会这些字，只能说是笔误，当然是在改正之列。伟人也是人，难免写错字或一时马虎。斯大林阅读高尔基的《姑娘与死刑》一书，写了批示：“这本书写得比歌德的《浮士德》还要强有力。爱情战胜死亡。斯大林”。然而，批示中“爱情”一词的俄语拼写疏漏了末尾一个字母。斯大林的批示发表后，两位教授在《真理报》撰文力挺：“世界上存在着腐朽没落的资产阶级爱情与新生健康的无产阶级爱情，两个爱情截然不同，拼写岂能一样？”文章清样出来后，《真理报》编辑先请斯大林过目一下。出乎意料，斯大林读后，又写了一个批示：“笨蛋，此系笔误！斯大林。”看样子吹吹拍拍也是中外的通病呢，这种为尊者讳是不可取的。当然，不可否认，他们造成笔误也是有种种原因的。

   最近网上爆炒作协主席铁凝给《美文》题字，把“茂”字的下面写成了“戌”的事。对此，网上炒得沸沸扬扬，我就不便置喙了。但既然写此文，不妨也凑个“四六判词”，表明我的观点吧：谨慎为文，毫端运转慎重。出错难免，名人尤应自珍。其实作家写错字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了，更有故宫博物院向北京市公安局赠送的锦旗上，出现了“撼祖国强盛，卫京都file:///C:/Users/ADMINI~1/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01.gif泰安”的题字，这样的错字（撼）竟出现在语言文字大师荟萃之处【图五】，可见人文教育的缺失。

   前些年有位领导同志在讲话中把“肆无忌惮”读成“肆无忌弹（tán）”，这恐怕就不是“口误”了。因此领导干部更应该加强文化修养，他们这种小节还是应该注意的，人文知识毕竟是领导水平的门面。
    记得前几年，我们的地级市的电视台播音员播公益广告时，把“献血”的“血”读成“xuè”。这是很不应该的，因为在读音方面，他们应该是我们的先生。“献”与“血”搭配是词组，还没有凝固为词，只能作为单音节词读成“xiě”，“血（xuè）债要用血(xiě)来还”嘛。先生念错字不仅让人笑话，而且也是误人子弟。我们不可不对播音员、演员、教师、作家、领导者等等提出更高的要求。

   公共场所的牌匾之类出现错字更是不可原谅的硬伤，因为那是挂在那成天误导公众的。比如文后【图一】，把“源远流长”误写为“渊远流长”。正如原作者所说的：“‘渊远’讲不通，即使勉强讲通了，也无法与‘流长’搭配。”还有文后【图四】那个“假”字，当然它真是以假乱真，竟敢高悬通衢大道去招摇。说严重一点，恐怕真如毛泽东所说，“传播出去，祸国殃民。”

   报纸正文出错也就罢了，但标题也未能幸免。【图二】是《大众日报》的标题《直挂云帆济苍海》，“苍海”系“沧海”之误。【图三】是出现在《齐鲁晚报》上的标题《峡山旅游崭花蕾》，“绽开”的“绽”打成“崭新”的“崭”，实在是错得离谱。毛泽东在《对晋绥日报编辑人员的谈话》一文，针对报上常有错字的情况说道：“报上常有错字，就是因为没有把消灭错字认真地当做一件事情来办。如果采取群众路线的方法，报上有了错字，就把全报社的人员集合起来，不讲别的，专讲这件事，讲清楚错误的情况，发生错误的原因，消灭错误的办法，要大家注意。这样讲上三次五次，一定能使错误得到纠正。”只要引起足够的重视，错字就会被消灭或降到最低。

   我们的出版物容错空间是万分之一，其实如果无错不是更好吗。比如《辞海》、《现代汉语词典》等权威工具书，比如马列经典著作。这些书籍原则上是不应该出错的。古书上称校对书籍为“校雠”：“一人读书，校其上下得谬误，为校；一人持本，一人读书，若怨家相对。”（《风俗通》引刘向《别录》）“校雠”，怨家相对呀。在一般情况下，应该说，出现错字谁也避免不了，只是不能犯低级的错误。比如，很多人“在再”不分，“向像”不分，“已以”不分，“却确”不分，“做作”不分，“即既”不分，这种错误就是再低级不过了。

   想起两个典故。读初中时，有位同学站在讲台上读报纸，当读到美伪军强奸越南妇女时，把“强奸”都读成“强干”，同学们哄堂大笑并纠正他，他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说，“强干和强奸一样。”这种死不认账的行为相信大家有所与闻。我的一位村小校长，在读毛主席的词“炮火连天，弹痕遍地”时，把“弹”读成“tán”,别人纠正他，他还强词夺理，“我自己的嘴，愿意咋念咋念！”一位包队干部训斥他，“你‘愿意咋念咋念’？你是人民教师！”说得对，教师应该成为汉语言文字规范化的典范。

   汉民族的文字是我们老祖宗留下的一笔宝贵的遗产，我们切不可亵渎它。我们除了要正确使用文字，也希望制定规则的文字“衙门”慎之又慎。前不久，《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因为收录了239个以西文字母开头的词语，遭到100余名专家学者联名举报，指其“违法”，一时闹得沸沸扬扬，褒贬不一。以我个人的观点，既然称为“汉语词典”，就不应该原封不动地收入西文，如果需要，你可以另编其他名目的书嘛。比如那个“0”，汉字笔画根本没有“弧画”，却收入字（辞）典已多年，并制定了规则：2011年开始正式实施的《出版物上数字用法》规定：一个数字用作计量时，其中“0”的汉字书写形式为“零”；用作编号时，“0”的汉字书写形式为“〇”。（注二）而其他阿拉伯数字与汉字的混用规则也是令人难以把握，造成混乱。这样改来改去也是没有群众基础的。当然，这仅是我的一家之言，权威们早就划出道道来了，我只能是“遛遛舌头”罢了，即使你讲的有道理又能怎样。

   同时，也不能朝令夕改，变化无常。比如“拎”字，原来读“līn”，后来读“līng”，最后又读成līn。“呆板”的“呆”的读音也是这种情况，使人无所适从。“书三写，鲁成鱼，虚成虎。”（葛洪《抱朴子.遐览》）“三写”如此，三改呢？岂不酿成鲁鱼亥豕之谬，多数人跟不上形势，越改越乱。

   防止错别字也应该从娃娃抓起，不仅要培养他们从小避免写错别字的好习惯，更要培养他们一丝不苟的精神。若此，错字领导，错字专家，错字校长，错字播音员就失去了滋生的土壤和温床。

   著名美学家朱光潜在《咬文嚼字》一文中说道：“咬文嚼字，在表面上像只是斟酌文字的分量，在实际上就是调整思想和情感。”显然他所说的“咬文嚼字”是指写文章的锤炼字句。炼字炼句尚且如此，文章中出现了错字，思想情感更不会好了，因为那简直有吃了绿豆蝇的感觉。

                                       二零一三年四月二十六日

（注一）《清稗类钞》：张文襄督两湖，起居无节，号令不时。其待遇属员，往往有使人难堪者。一日，有候补知府某禀见，文襄阅履历，知为监生出身，乃命左右取纸笔至，书“鍚荼壸”三字，示之曰：“做官必须识字，汝认得此三字否？”某曰：“此‘锡茶壶’也。”文襄大笑，送客。次日即将某咨回原籍。咨文中有“该守能认‘锡茶壶’三字，尚可造就，着读书五年，再来听鼓。”

（注二）如此说来，1975年8月14日毛泽东评《水浒》时，说的“屏晁盖于一百零八人之外”中的“零”，原来也是“O”，亦为误用。记得当年有人在《人民日报》也撰文颂扬毛泽东的“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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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几幅有错字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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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上常有错字，就是因为没有把消灭错字认真地当做一件事情来办。如果采取群众路线的方法，报上有了错字，就把全报社的人员集合起来，不讲别的，专讲这件事，讲清楚错误的情况，发生错误的原因，消灭错误的办法，要大家注意。这样讲上三次五次，一定能使错误得到纠正。”——毛泽东
真应该好好学习，深刻领会毛主席这一条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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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大林阅读高尔基的《姑娘与死刑》一书，写了批示：“这本书写得比歌德的《浮士德》还要强有力。爱情战胜死亡。斯大林”。然而，批示中“爱情”一词的俄语拼写疏漏了末尾一个字母。斯大林的批示发表后，两位教授在《真理报》撰文力挺：“世界上存在着腐朽没落的资产阶级爱情与新生健康的无产阶级爱情，两个爱情截然不同，拼写岂能一样？”文章清样出来后，《真理报》编辑先请斯大林过目一下。出乎意料，斯大林读后，又写了一个批示：“笨蛋，此系笔误！斯大林。”看样子吹吹拍拍也是中外的通病呢，这种为尊者讳是不可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