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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语的重生与死亡 ——《缺失的语文课》序言
“囧(jiǒng)”是个古字,原为“明亮、光明”之意,韩愈《秋怀》诗有“虫鸣室幽幽,月吐窗囧囧”之句。或许因为“囧”字形怪僻,或许它的含义不易为大众所把握,曾几何时,“囧”淡出了人们的视线,静悄悄地藏身于字典的某个角落。然而近年来,“囧”字被网络达人挖掘出来,因其形象酷似无可奈何的脸,被赋予了全新含义,成为窘迫、郁闷、无奈心态的代名词。什么“囧吧” “囧倒” “囧剧” “囧片” “囧事” “囧照”风行天下,形成一股强劲的“囧文化”风潮,“囧”甚至被戏称为“21世纪最牛的字”。
2010年,随着南非世界杯赛的鸣锣开场,“给力”一词迅速蹿红,成为网络的又一个热门语词,有心人还以此为名,抢注了品牌商标。“给力”不仅产生了社会效益,而且带来了经济效益,网络的力量由此可见一斑。 以传统观念而论,“囧”也好,“给力”也罢,皆可视为离经叛道,却得到许多人的认同。究竟该如何看待这一词语现象呢?毫无疑问,我们正处在一个生机勃勃的创新时代,但创新难道意味着可以恣意妄为吗? 最初,汉字是用刀刻写在乌龟壳和兽骨上的,那时一个字有多种写法。后来,汉字用软笔书写在竹简和纸张上,字形越来越“规范”。秦代的“书同文”,东汉的“石经”,唐朝的“字样”,直到新中国的《简化字总表》,映现出汉字“规范化”漫长的历史进程。 但是,今天我们秉笔手写的时候,写错字的情况仍比比皆是。例如,常看到把“冒充”的“冒”的上部写成“曰”,也常看到图章上把“北京市”的“市”刻成“巿”。可见正确书写字形仍然是现代人值得注意的一个问题。 特别是现在电脑普及了,写字机会少了,人们更容易写错,甚至提笔忘字。 电脑的普及让我们书写汉字的方式继用刀具“刻写”、在纸张上 “书写”之后,进入了第三个历史时代——“打写”时代。 在这个时代,千千万万的人整天忙着将汉字输入电脑。输入的时候,常常输的是词而不是单字。在每天无数次的“打写”中,人们“词”的意识于潜移默化中大大增强了。“词”意识的强化,促使人们比以往愈加重视词形的正确性。 前些日子,央视总编室电话询问,《毕业歌》中,“巨浪,巨浪,不断地增涨”中,应该写“增涨”还是写“增长”(应是前者),当晚看到CCTV一套黄金时段播出纪念“五四”的晚会,其中有个节目就是大学生合唱《毕业歌》;近日央视总编室电话问,赵本山小品台词“wà凉wà凉”的“wà”怎么写(查方言词典,确认应写“瓦凉” );不久前参加一个会议,立法部门在会上拿出许多组近义词,请语言学者帮着细致辨析……。这一桩桩事例显示:渴望正确使用词语,已形成新时代滚滚而来的一股浪潮,成为现今文化生活中的一项当务之急。 当下,社会生活节奏加快,口语交际往往比阅读书面材料更能满足快节奏交际需求。交通技术的迅捷发展,使人们面对面“对话”的机会增多;信息技术的飞速前进,令“手机对谈”成为随处可见的酬酢方式。 一句话,口语“占领”的“阵地”历史地、空前地拓展了。口才备受社会青睐,不念稿子的即席发言已成许多职业岗位的必备才能。 语言依附于社会,随着社会需要而不断发展变化。二三十年来,随着对外交往日趋频繁,语言的空间大大扩展了。一方面,港台、欧美等地语汇大量涌入,给语言交际注入了新的活力;另一方面,令人应接不暇的新生事物呼唤更具张力的词语来丰富多彩地表情达意。对传统的挑战,造成了词语的一些乱象,如前所述“囧”字的重生及“给力”的大行其道。“一枝红杏出墙来”本是宋代诗人叶绍翁《游园不值》中的名句,描写春天的勃勃生机。后来,有人用“红杏出墙”来喻指已婚女子另有情人,含意跟原诗大相径庭,但这种说法却不胫而走,流行起来,并最终堂而皇之走进词典。(参见《汉语成语源流大辞典》,开明出版社,2009年版。)这表明,语言一旦约定俗成,被多数人所接受,在社会广为流行,也就成了“正确”的了。所以,战国末期思想家荀子说,“名无固宜”,“约定俗成谓之宜”。 语言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遗产,面对遗产,我们是敬畏,还是大胆出新?有一点是明确的,一个新语词的产生,终究要在时光的流转中经受“社会流通性”的严峻考验。本书对新词语、新说法,多采取宽容态度,不一棍子打死,意在避免上世纪50年代批评“打扫卫生”那样的错误。 书稿是这样写成的: 大约10年前,我借调到教育部语言文字应用管理司。这期间,常参与答复各地群众来信。我拟好复信,经司里审阅后,回复来函者。 不久,到秦皇岛参加全国语言文字工作年度会议,在会上碰到上海《语言文字周报》编辑梁玉玲。跟她商议后确定,在《语言文字周报》一版开设一个问答形式的《王老师信箱》栏目,我将回答各地群众的复信内容修订后在此刊出,以利各地读者了解语言文字工作的方针政策及一些语言文字常识。 栏目开办后,受到读者欢迎。一段时间后,梁编辑来电话提出,文章末尾署名“王老师”不妥,不宜自称“老师”,让起个“王某某”的笔名。我忽然想起曾看过的一部电视剧《夜幕下的哈尔滨》。该剧有位地下工作者叫“王一民”,文武双全,身手不凡,我很佩服。于是就用这个名字署名,直至今日。 《王老师信箱》不时收到读者来信,是信函的,编辑就转寄给我;是电子邮件的,就转发给我。十年了,仍来函不辍。 除回答读者来信外,有时还回答教育部语言文字应用管理司和语言文字信息管理司转来的问题。回答语用司转来的《人民日报》(海外版)编辑的问题后,又在该报开设了《语文信箱》栏目,回答海内外读者语言文字问题。此报曾登载赞赏这一栏目的读者来信。 2009年,教育部语言文字报刊社办大版的《语言文字报》,我在二版开了《杜老师信箱》栏,答疑解惑,反响不错。 目下仍在回答语言文字问题。除在报纸专栏答问外,还回答中央电视台总编室、《小学生拼音报》《格言》等报刊编者的问题。曾回答过教育部语用司转来的中办《秘书工作》杂志的语文问题。有时,我将适应文秘人员需要的语言文字知识写成文章,在《秘书工作》发表。 群众来信涉及的问题十分广泛,有词义理解的,近义词辨析的,字音的,地名的,新词新语的,标点符号的,数字用法的,等等。 解答这些问题,犹如医生给病人诊治,不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找到病根,方能对症下药。我力求简繁适当,使读者易读易用,并尽量介绍社会普遍认可的稳妥的观点。除了查阅有关规范和工具书外,还常跟中国社科院语言所、教育部语言文字应用研究所、语文出版社、北京大学中文系的学者讨论有关问题,获益良多。 语言文字工作是“三性合一”的工作:具有学术性、行政性和群众性。从本质上说,语言文字工作是全社会的一项服务行业。服务工作做得好,语言文字工作就受社会欢迎,根深叶茂,生机勃发。反之,表面轰轰烈烈,实则被公众漠视,萎缩于社会一隅 有机会用语言文字知识为国内外读者服务,令我由衷喜悦。 鲁迅在《且介亭杂文·序言》中说,他的工作是在街头摆地摊:“所有的无非几个小钉,几个瓦碟,但也希望,并且相信有些人会从中寻出合于他的用处的东西。”付梓之际,我亦怀有同样心愿。敬祈读者指瑕索瘢,以便再版时刮垢磨光。 作者 杜永道 2011年5月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