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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写派》"书写絮语”第101期:“上”、“大”、“人”──最初最美的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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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写者之家》"书写絮语”第101期
“上”、“大”、“人”
──最初最美的书写


汉字书法的练习,大概在许多华人心中都保有很深刻的印象。
以我自己为例,童年时期跟兄弟姐妹在一起相处的时光,除了游玩嬉戏,竟然有一大部分时间是围坐在同一张桌子写毛笔字。
写毛笔字从几岁开始?回想起来不十分清楚了。好像从懂事之初,三、四岁开始,就正襟危坐,开始练字了。
“上”、“大”、“人”,一些简单的汉字,用双钩红线描摹在九宫格的练习簿上。我小小的手,笔还拿不稳。父亲端来一把高凳,坐在我后面,用他的手握着我的手。
我记忆很深,父亲很大的手掌包覆着我小小的手。毛笔笔锋,事实上是在父亲有力的大手控制下移动。我看着毛笔的黑墨,一点一滴,一笔一划,慢慢渗透填满红色双钩围成的轮廓。
父亲的手非常有力气,非常稳定。
我偷偷感觉着父亲手掌心的温度,感觉着父亲在我脑后均匀平稳的呼吸。好像我最初书法课最深的记忆,并不只是写字,而是与父亲如此亲近的身体接触。
一直有一个红线框成的界线存在,垂直与水平红线平均分割的九宫格,红色细线围成的字的轮廓。红色像一种“界限”,我手中毛笔的黑墨不能随性逾越红线轮廓的范围,九宫格使我学习“界限”、“纪律”、“规矩”。
童年的书写,是最早对“规矩”的学习。“规”是曲线,“矩”是直线;“规”是圆,“矩”是方。
大概只有汉字的书写学习里,包含了一生做人处事漫长的“规矩”的学习吧!
学习直线的耿直,也学习曲线的婉转;学习“方”的端正,也学习“圆”的包容。
东方亚洲文化的核心价值,其实一直在汉字的书写中。
最早的汉字书写学习,通常都包含着自己的名字。
很慎重地,拿着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写自己的名字。彷佛在写自己一生的命运,凝神屏息,不敢有一点大意。一笔写坏了,歪了、抖了,就要懊恼不已。
我不知道为什么“蒋”这个字上面有“艹”?父亲说“蒋”是茭白,是植物,是草本,所以上面有“艹”。
“勋”的笔划繁杂,我很羡慕别人姓名字划少、字划简单。当时有个广播名人叫“丁一”,我羡慕了很久。
羡慕别人名字的笔划少,自己写“勋”的时候就特别不耐烦,上面写成了“动”,下面四点就忘了写。老师发卷子,常常笑着指我“蒋动”。
老师说:那四点是“火”,没有那四点,怎么“动”起来。
我记得了,那四点是“火”,以后没有再忘了写,但是“勋”写得特别大。在格子里写的时候,常常觉得写不下去,笔划要满出来了,那四点就点到格子外去了。
长大以后写晋人的“爨宝子”,原来西南地方还有姓“爨”的,真是庆幸自己只是忘了四点“火”。如果姓“爨”,肯定连“火”带“大”带“林”一起忘了写。
“爨宝子碑”写久了,很佩服书写的人,“爨”笔划这么多,不觉得大,不觉得烦杂;“子”笔划这么少,这么简单,也不觉得空疏。两个笔划差这么多的字,并放在一起,都占一个方格,都饱满,都有一种存在的自信。
名字的汉字书写,使学龄的儿童学习了“不可抖”的慎重,学习了“不可歪”的端正,学习了自己作为自己“不可取代”的自信。那时候忽然想起名字叫“丁一”的人,不知道他在儿时书写自己的名字,是否也有困扰,因为少到只有一根线,那是多么困难的书写;少到只有一根线,没有可以遗忘的笔划。
长大以后写书法,最不敢写的字是“上”、“大”、“人”。因为笔划简单,不能有一点苟且,要从头慎重端正到底。
现在知道书法最难的字可能是“一”。弘一的“一”,简单、安静、素朴,极简到回来安份做“一”,是汉字书法美学最深的领悟吧!
大部分的人可能都忘了儿童时书写名字的慎重端正,一丝不苟。
随着年龄增长,随着签写自己的名字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熟练,线条熟极而流滑。别人看到赞美说:你的签名好漂亮。但是自己忽然醒悟,原来距离儿童最初书写的谨慎、谦虚、端正,已经太远了。
父亲一直不鼓励我写“行”写“草”,强调应该先打好“唐楷”基础。我觉得他太迂腐保守。但是他自己一生写端正的柳公权“玄秘塔”,我看到还是肃然起敬。
也许父亲坚持的“端正”,就是童年那最初书写自己名字时的慎重吧!
签名签得太多,签得太流熟,其实是会心虚的。每次签名流熟到了自己心虚的时候,回家就想静坐,从水注里舀一小杓水,看水在赭红砚石上滋润散开,离开溪水很久很久的石头彷佛忽然唤起了在河床里的记忆,被溪水滋润的记忆。
我开始磨墨,松烟一层一层在水中散开,最细的树木燃烧后的微粒微尘,成为墨,成为一种透明的黑。
每一次磨墨,都像是找回静定的呼吸的开始。磨掉急躁,磨掉心虚的慌张,磨掉杂念,知道“磨”才是心境上的踏实。
我用毛笔濡墨时,那死去的动物毫毛彷佛一一复活了过来。
笔锋触到纸,纸的纤维也被水渗透。很长的纤维,感觉得到像最微细血脉的毛吸现象,像一片树叶的叶脉,透着光,可以清楚知道养分的输送到了哪里。
那是汉字书写吗?或者,是我与自己相处最真实的一种仪式。
许多年来,汉字书写,对于我,像一种修行。
我希望能像古代洞窟里抄写经文的人,可以把一部《法华经》一字一字写好,像最初写自己的名字一样慎重端正。
这本《汉字书法之美》写作中,使我不断回想起父亲握着我的手书写的岁月。那些简单的“上”、“大”、“人”,也是我的手被父亲的手握着,一起完成的最美丽的书法。

我把这本书献在父亲灵前,作为我们共同在汉字书写里永远的纪念。
蒋勋 于八里淡水河畔
00九年七月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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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12 19:40:15 | 只看该作者
蒋勋﹙1947年-﹚,台湾知名画家、诗人与作家。福建长乐人。生于古都西安,战后举家移居台湾。自小成长于台北大龙峒,他认为自己的母语是西安的地方方言。台北中国文化大学史学系、艺术研究所毕业。现任《联合文学》社社长。1972年负笈法国巴黎大学艺术研究所,1976年返台后,曾任《雄狮美术》月刊主编,并先后执教于文化、辅仁大学及东海大学美术系系主任。其文笔清丽流畅,说理明白无碍,兼具感性与理性之美,有小说、散文、艺术史、美学论述作品数十种,并多次举办画展,深获各界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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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12 19:43:49 | 只看该作者
作者:知乎用户
链接:https://www.zhihu.com/question/22010362/answer/21549433
来源:知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商业转载请联系作者获得授权,非商业转载请注明出处。

【一、题外话:自带光环的作品类型】艺术风格多种多样。拿中国当代作家来说,有王小波这种聪明能侃的,有王朔这种玩世不恭的,有学院派如余光中,有半路出家如高尔泰,有莫言这种想象力磅礴的,有钱钟书这种学问渊薮旁征博引的,当然,也有木心、蒋勋这样——咳,我就先不归类了。蒋勋的走红,可以代表很有意思的一批作品。让我们想想是不是这样:如果一个“其他人”得到批评——假设有批评家说钱钟书刻薄,莫言杂芜,鲁迅在打嘴仗中过分消耗了自己,而王朔干脆就是在耍流氓——不说他们的批评对不对,前来反驳的人,至少多半愿意思量一番,或者有能力思量一番。而像是木心、蒋勋、《刺客聂隐娘》、《一代宗师》这样的类型,说他们不好似乎成了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因为跳出来说你无知的人太多了,换言之,这种艺术风格的拥护门槛太低了,他们特别容易有一些神经脆弱的善良拥趸,在每一个反对面前,不吝展现自己莫名其妙的恶意。【二、误之三类】批评蒋勋,首先绕不开他书里比比皆是的错误。1)有的是对年代、作家、作品等的记忆偏差,2)有的是对原典的理解本就谬以千里,
这两种,姑且算作
“硬伤”,已经错漏百出,极不负责任。3)有的是他漫无节制的过度抒情,将经典看低了。这一种姑且叫做“软伤”,虚弱的抒情,最令人反感。【三、蒋勋的“硬伤”为什么不值得原谅】简单来说说这两种硬伤。为求方便,这里举出的几则具体例子,部分为直接引江弱水先生《撕扇记》,下文皆有注明。1) 记忆偏差。这种错误算是蒋勋硬伤里最可以被宽宥的一种了,然而为数也不少。——蒋勋《美的沉思》:汉朝是一个延续了三百年的帝国……在汉代三百年间……在汉代三百年中……而随后而来的“五胡乱华”……——江弱水评:上回他说“魏晋三百多年”,就算是偶然口误吧,这回他心心念念口口声声是“汉代三百年”,真没法为他圆了。两汉四百年,西汉东汉各两百年,可蒋勋偏偏要说三百年的汉帝国,能拿他怎么办?再说,“五胡乱华”也不是“随后”呀,还隔着魏和西晋差不多一百年呢。又:蒋勋就爱跟历史过不去。我瞄了一眼《写给大家的中国美术史》,就赫然发现一句:“北魏灭亡之后,进入西魏时代。”我已经懒得问,为什么东魏没了。可以预见,即使拿出证据,还是有很多粉丝觉得不必苛求。我想说的是,这些最简单不过的历史常识拎不清,对蒋勋这种自称“有了史学的训练“的人,实在是不应该的。如果只是偶尔几次,可以说是记忆疏漏,在所难免。那么经常如此呢?这样的“学者”、“大师”,学问是否未免太轻浮了?蒋勋的书有些是各类演讲的文字记录,口头说说,错误可以理解。可是一个稍具史学常识的人,不会错误到如此频繁和离谱的程度。此外,成文的出版物,和口头演讲已经不同。难道出版之前,编辑不校对,蒋勋本人不校对?这样严重的不负责任,也算是出版界的奇景了。2) 误解原典。蒋勋硬伤的第二类,就是对原典的胡乱解释。蒋勋的书,本质就是对原典进行阐发,这阐发却有太多胡说八道的成分。——蒋勋《美,看不见的竞争力》:王尔德有一个长篇小说The Picture of Dorian Gray,《道林·格雷的画像》。道林·格雷是一个非常美的人,画家给他画了一张像,放在阁楼上。然后他自己慢慢长大、衰老,同时也经历了许多人世上的事情。等他再看到他年轻时候很美丽的画像,他就痛恨那个东西唤起他的记忆,他就刺杀了那张画像,他整个人也随之苍老了。(第104页) ——江弱水评:《道林·格雷的画像》的情节恰好说反了:道林·格雷尽管一步步堕落,美貌却几十年不变,因为有阁楼上的画像替他衰老丑恶,最后他怒刺画像,却把自己刺死,倒下去一个满面皱纹的老家伙,而画像又恢复少年时惊人的美。再观一例:——蒋勋说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这其实是另外一种蒙太奇。‘南山’讲的是终南山,在陕西,可是他已经有了对‘南山’的向往。”(第101页)——江弱水:我们平常开一个讲座,大约事先总要做点功课,但蒋勋讲一个东西好像从不需要找个注释本参考一下。他对具体文字的解释,真是一空依傍,强悍无比。下面都是信口开河的好例子:“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蒋云:“这其实是另外一种蒙太奇。‘南山’讲的是终南山,在陕西,可是他已经有了对‘南山’的向往。”(第101页)按:陶渊明时在柴桑。南山指庐山。或云此处用《诗经》“如南山之寿”的典,因为采菊是服食延年的意思。都跟终南山不沾边。白居易效陶渊明写过“时倾一樽酒,坐望终南山”,那才是。其他这样的胡扯还多的是,在这个回答里就不占用篇幅,一一去给蒋勋捉虫子了。这么信口开河的讲者,让人震惊之余,真是觉得十分倒胃口。我不相信这些东西是什么很难理解的晦涩典故,或者文学界还未有定论的疑案。不过是些简单、浅显而且确定无疑的——常识。一定有人觉得“南山”在哪里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蒋勋讲的“蒙太奇”的美感我体会到了,我在精神上接近了陶渊明。殊不知地基都是歪的,解读乃成空中楼阁,还有何感可感?难道是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其实越是普及性质的读物,在常识上越应当严谨,因为你面对的读者不是学术大师,而是普罗大众,他们辨别的能力相对为弱。其实很多“大家”都有“小书”,因其功力深厚,可以做到深入浅出,文辞流畅,且又立足严谨。可惜最终走红的竟是蒋勋之流。我们真有一个巨大的误解,就是对这些常识性错误的严重性估量不足,其实错误的低级,和错误的数量之巨,都已经相当程度上影响了读者,尤其是学术根基薄弱的读者对原典的认识。功底不怎么样的读者,可能就真给忽悠过去,不出意外,就一辈子这么错误地认为下去了,而且错得心甘情愿,感动得热泪盈眶。四、【“六经注我”式的曲解】上述硬伤,或因学力不逮,或者一时不察。有些“软伤”,则是信口开河成了习惯,硬用那些面目各异的原典去附庸自己千篇一律的浅薄,才会出现的曲解。这是对原典最大的不尊重。不过这一类,可能正是蒋勋的拥趸最追捧他的地方吧。1)    举一个蒋勋非说陶渊明不种地的例子。这个谬误特别典型地代表了蒋勋书中这种Kitsch心态。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田园已经快荒芜了,怎么还不回家?我常常觉得这个东西是文人的美化,大家千万不要以为他回家就真是种田去了,他绝对不种田,因为文人不会种田,顶多是雇别人来种田。(第125-126页)我是陶渊明的深度粉丝,看了已经十分生气。假使陶渊明地下有知,读到这种红口白牙的诬赖,不知道将作何感想。陶渊明是古代文人当中,为数不多的一个亲耕亲作并以之为生的人,他的耕田不是隔岸观火或是体察民情,象征性的来一下子,他是真真正正亲力亲为,而且将耕作当成他哲学思考的一种开解之法和生存方式。陶诗普遍有涉耕作,譬如:时复墟曲中,披草共来往。相见无杂言,但道桑麻长。(《归园田居五首》其二)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归园田居五首》其三)开春理常业,岁功聊可观。晨出肆微勤,日入负耒还。(《庚戌岁九月中于西田获早稻诗》)陶渊明对劳作的理解,是非常令人感慨的。他说“人生归有道,衣食固其端”,穿衣吃饭,这些别的诗人们可能不常去触碰的题材,他不但不觉得鄙俗,反而思考得很深入。他说“孰事都不营,而以求自安?”什么都不做,怎么能够感到内心安定呢?认为士人应以道为终极关怀,关注形而上,同时对于劳作也非常重视。这是陶渊明深刻和令人尊敬的地方。蒋勋金口一开,陶渊明的思想就完全被颠倒了(读者可能还觉得蒋勋非常理解陶渊明),古今皆举陶潜是一位“真人”,真诚朴素,不言虚假,到了蒋勋嘴里这些耕作之诗都成了撒谎骗人不成!过去只知道“刘项原来不读书”,真不知“陶潜原来不耕田”啊!对我这个陶渊明的虔诚粉丝来说,蒋勋的轻率真到了令人恶心的程度。为什么蒋勋会想当然地认为,陶渊明不种地呢?这是最有意思的。答案很简单。因为种地很土。种地?又不是下棋弹琴、绘画书法,又不是临江仙、观沧海,既不高雅,又不唯美,怎么能符合陶渊明那种隐逸、风流、悠然自得的形象呢?
于是陶渊明没种过地,而且家里还很富裕,于是王维为了符合一个“对政治心灰意冷因而投身文学创作”的蒋勋自己捏造的人设,硬是到了五十多岁才开始写诗——前面几十年的王维诗作难道是有枪手代笔吗?最无意义的文字,就是不承认世界上存在粪便,存在污点,存在褴褛,而一厢情愿追求唯美和优雅的文字。蒋勋不肯承认陶渊明“晨兴理荒秽”,不肯承认他“短褐穿结,箪瓢屡空”,穷得连口酒都要去别人家蹭——这和郭敬明言必称Hermes、Armani、Prada、LV相比,能够高明到哪里去?和于丹要求我们遇到任何困难都要返躬自省,不能抱怨社会,而要检讨自己相比,能够高明到哪里去?只不过蒋勋选择的题材和解读方式,保护色更重,迷惑性更强而已(我确实不太能理解追捧蒋勋而嘲笑于丹的人)。蒋勋的解读经典,不是“我注六经”,而是六经注我。陶潜等一干人,为了他的想当然而奔波疾走,被迫修改自己的出生地、血统、生活经历和文学追求。他不是不符合原著,根本就是脱离原著的自我想象。史上六经注我最著名的代表就是朱熹,如若他的想象,能够出一个朱熹那样的大儒也就罢了,偏偏他的重新解读,基本上纯乎是一厢情愿的美化,把世界上风格各异的艺术,都解释成“优美,悲哀,忧郁,善良”这类的东西——因为某些神经脆弱的人,他们的世界里就只装得下这些玩意儿。请问我们真的在乎什么是好的文学吗?还是我们在乎的只是那种“我在读书,我懂得美”的那种光环和错觉呢?我真的不知道。这种美化式的想当然就是一种典型的刻奇(kitsch)。刻奇者无法面对世界上有粪便存在,只愿意推崇人生的飞扬,无法面对人生稳妥的一面,他们生活在自己一厢情愿的唯美追求中,被自己的眼泪、脆弱和高尚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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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说“台式抒情”,和健康的肠胃】有两种文章臭不可闻:一个是上纲上线的官样文章,二是无聊浅薄的文青呻吟。官样文章,我们已经很意识到它的丑陋,没什么人爱看《人民日报》的假大空文字,谁也不愿意用新闻联播体说话。大陆阶级斗争形成的空洞、浮夸、凶恶的语言风格,我们已经保持了普遍的警惕。可是另一种同样空洞、浮夸的语言,我们还十分追捧。大陆长期以来充斥着战斗腔调的语体色彩,为一种优雅、感性、工愁善病的语言,积蓄了巨大的反弹势能。我们是否矫枉过正,对“外面的世界”过分宽容了?台湾学者一定比较高明,海外汉学一定更为真实。如果有人批评《一代宗师》或者《刺客聂隐娘》,那他一定是只爱看商业片寻求刺激的浅薄之徒,蒋勋这么温和有风度还有人苛求,他一定是刻薄无聊的井底之蛙。这种二元论的假设真的充满恶意,而且十分愚蠢。读蒋勋这样的作品都能读出优越感,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台式抒情,是我为方便拿来指代的一个词。首先,好的文学一定是不分地域的,台湾有很多作家我非常喜欢。我也并不讨厌台湾,相反,多年前在台湾的游学经历,是我至今常常回忆时光。但我还是要说,这世上存在一种华语写作,是非常恋物和自恋的,这一点在某些台湾作家笔下,表现得格外明显。因此我用“台式抒情”,乃是确有所指。这个词绝不是用来贬低一切台湾文学,而是用来指那些在台湾文学中常见的流浮抒情。我厌恶流浮、油滑的抒情。美有各种风格,但欣赏美的人不妨是健全的。文章并无雅俗贤愚之分,只有高下之别。以空虚软弱当做平和冲淡者,最是令人不屑。连最柔软的沈从文,都说“要硬扎一点,结实一点,才配活到这块土地上!”不知道这句话有没有和这个世界的真相一样,伤害了蒋勋粉丝那一派美好纯真的虚弱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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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12 19:46:35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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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勋的书在稍具学力的人中间并没有什么市场,更多是承担一个启蒙和普及的角色——是否因此,以上一切轻浮无耻之处都可以忽略不计了呢?1)     硬伤:更不应当有其实前文已经提过,正是因为他在做普及的工作,才更应在细节上谨慎,因为你的主力读者群体说穿了,根本没有多少像样的判断力,你的错误对别人来说是个笑柄,对你真正的受众来说就是圣经,也许他们真的就此错一辈子,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吗?非常反感一些不读原典还认为没必要纠错的人(这些人可能还觉得我出门买菜会乘法表就够了,所以数学没有什么卵用,嗯),必须首先怀有敬畏之心,才能去讨论学问和艺术。2)     刻奇式抒情:比无知更可怜蒋勋的所谓普及作用,也许有吧。但是如果这种普及是错误连篇,甚至品位低下的,我真宁愿无知。这就像zf公开消息,如果全是真理部释放的谎言,我宁愿没有听过,也不愿意被颠倒黑白。普及是把原典的美传达给大众,而不是借一个文化的壳,去抒发一些无病呻吟的浅薄情绪。哪怕是为了普及,文学艺术的门槛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低贱。3)     蒋勋究竟为什么流行?蒋勋究竟为什么流行?是什么让一些人觉得原典是什么不重要,信口开河无所谓,随便读读就很好?——是因为读者无知而懒惰。因为无知,或者说普遍的缺乏常识,导致即使错误比比皆是,也读不出来,更不感到难受,对文字没有任何洁癖。因为懒惰,所以觉得不必去翻那些令人望而却步的大部头,有一个听上去讲得正好浅显易懂,符合我胃口的人,替我掰开揉碎了讲解一下,不是很好吗?何必费心劳力,去领略原典中更深的美呢?这是真正的买椟还珠而不自知,看到有人批评蒋勋,不反省自己的程度是否太羸弱了,反而责怪别人撕开了这层不堪一哂的美化。作为一个阅读趣味偏于学院派的人,我本来就不是很喜欢把原典掰开揉碎到平庸的程度,蒋勋的解读不但让经典平庸化,而且让具有丰富层次感和纷繁形态的原典很大程度上矮化了,成为一种虽易于被大众理解,却大大缺少含金量的艺术鸡汤。肉麻最可怕是别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了,作者还犹自在感动。这样的书软绵绵甜腻腻,的确好消化。可人不能老拿零食当正餐凑数,这种书读多了大脑会发育不良。再说一个健康人,天天像卧床的病人一样吃些松软稀烂、半流质的食物,不难为情吗?读书本就是苦乐参半,经典有时太硬不好消化,堵得人满面菜色。可一旦啃下去,比老母鸡炖汤还营养丰富。作为读者,我们最好还是有一个健壮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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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头有本当当阅读器,很小很轻,电子墨水不伤眼,捧起来甚至比书还舒服,非常惬意。

很有兴致地用它看了几本书,其中关于《红楼梦》的有《刘心武说红楼梦》和《蒋勋说红楼》。

刘心武的书是以考证为基础。以前不喜欢索引,觉得都离谱了,应以文本为重。但是看了刘书,觉得很实在,多数时候言之有物,考证的结果对理解全书的思想也很有帮助。

蒋勋说红楼纯粹以文本为基础,讲人性,有点把《红楼梦》搞成心灵鸡汤了,未免煞风景。纯粹谈文本,讲得很详细,又觉得无所依附,有点空虚单薄。但是我慢慢地读完了上、中二部分,感到心灵的舒适和陶冶,心性上更包容,更有大爱,因为《红楼梦》的作者和主人公贾宝玉都是大爱和包容的典范。

然而过后细细想来,又觉并非如此。蒋勋讲到,贾宝玉心中爱着每个人,只有爱、包容和对人人的体贴,没有怨恨,哪怕是对害他的贾环。这么讲应该是客观的。蒋勋又以妙玉对比,妙玉是修行之人,但是连刘姥姥喝过的成窑杯都要扔掉,说明是有很重的分别心的。

其实如果从分别心的角度,我以为恰恰是贾宝玉的分别心最重。贾宝玉对于这个世界的仕途、人情等等男人涉及的一面是不能接受的,只是沉浸在女孩子的天地中,过着相当畸形的生活,这难道不是极重的分别心?屈原的《渔父》说:“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贾宝玉的一味退避,恰恰缺乏这份豁达。

所以,作为心灵鸡汤的蒋勋说红楼是不能成立的。《红楼梦》是一本旷世之作,它描绘了一个纯洁美丽的梦幻世界,而主旨却有点佛教的空和悲凉。一切的繁华都有尽头,都归于空无。

如果要做心灵鸡汤,那应该是另外依据一本别样的书,那种万类霜天竞自由的、怡情怡性的健朗之作。可惜的是,小说是天生悲观的。只有像白居易、李白、苏东坡等的古代诗词中,有这样圆融的境界。

后来又看了蒋勋其它的说文学书,发觉他都有一点我注六经的倾向,为了表达自己的观点,对原文有点随意解读。

虽然如此,蒋勋说红楼文笔优美,三观很正,是值得一读的优秀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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