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教育不等于写字教育

2018-04-11 15:08:09

来源： 中国文化报

日前，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陈振濂在中国书店带来了一场关于“书法教育”的讲座。讲座核心内容围绕写字教育与书法艺术教育的区别展开，美术文化周刊对讲座整理刊发。

　　毛笔字与书法是两个概念

　　书法学习讲究方法，不是埋头临帖就会成功。甚至在书法学习的过程中，最常识性的，“书法就是写好毛笔字”这样的问题，也会被很多人混淆。通常有人会分不清毛笔字跟书法的区别。一直到今天还是有很多比较有名的书法家，认为书法就是写毛笔字，认为毛笔字写得很好，就等于书法很好。但在我看来这完全是两回事——书法是艺术学习，而毛笔字是文化学习。毛笔字与书法的起点并不一样。掌握一种文化的基本技能是写字、识字、读字、用字，这是我们要做的第一个工作，这个工作应该由语文老师来做。现在讲书法进课堂，书法老师急缺，急缺懂书法艺术的，不是指会写字的专业老师，这样的教师人才在现在中小学的体制中几乎没有。写毛笔字所要达到的目标是字体端正、美观，像以前师范学校的老师要求练习三笔字，而书法作为艺术，所要达到的目标恰恰不是这样子，它是具有丰富多彩的艺术表达。

　　教书法不是教写字

　　认识需要一个不断学习与深化的过程，以我自身的认知来讲，在20世纪70年代的时候，连我都认为毛笔字写得好就可以做书法专业的事，等到后来我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我通过《书法教育学》的撰写进一步明确了书法是艺术教育而不是写字教育。写字写得再好，如果没有艺术感，只是把写毛笔字当作一个文化技能来看的话，那么他对书法的艺术和感觉完全没有积累。从这个角度来讲，他是没有潜能的。

　　我们一直认为书法就是写字，写字就是技能，就照此逻辑去教学。于是我们的教育学遇到了第二个问题，认为教书法就是教写字，没有人把书法当作艺术的对象。而新的书法教育学正是要解决这一问题：改革开放30多年做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是把书法教育独立出来，使它成为一个专业进行学习——这是这30年最大的贡献。

　　大家也许会发问，书法需不需要写字？当然需要。书法艺术不同于绘画和设计，就是要写字，这个根基永远在，但是书法学习比写字的技能高得多。它是一个独特的传统艺术，一个中华民族伟大的传统文化，它要求形而上的高度。

　　书法专业教学的建立与巩固

　　这个时候怎么理解书法和写字的关系？今天我们要建立起的是书法的教育学，而不是写字的教育学。它的规则是书法的教育学先上升至一百分，知道书法最高点在哪里，然后慢慢充实自己。书法要培养人才，写字是根基，内容是艺术教育。在我看来，书法教育课程中需要注意的有四点：第一，什么是写字？第二，什么是书法？写字要注意什么？书法艺术要注意什么？在面临四年本科教育时，从曾经的一片空白到我们经过什么样的努力，做出怎样的贡献？第三，有了书法教育学以后，从高处往低处走，不是从10%做起，而是从100%做起。最后，把握时间的节点，客观看待历史分期：上世纪60年代是一个时间的节点，1979年时书法开始招收研究生是一个节点。

　　而我认为，真正开始有影响力、有传播价值是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这段时间。那个时候《书法学》《书法教育学》《书法综论》《日本书法史》都已刊发，今天旧书新刊，就是把那个时段中国书法成就真实地呈现给大家，是希望大家了解那一段时期书法的进步和记录下来的烙印。而今的书法专业，这些知识还是有用的，甚至会比想象的更深，对当下的启发大有裨益。

书法是艺术 不是写字

2013-12-07     扬州晚报

嘉宾

顾风：扬州市书画研究会会长、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


杨小扬：扬州市书法家协会主席、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


本报记者（以下简称记）：

传统书法艺术在当下之中国，如果用狂热来形容的话可能也不为过。从垂髫小儿到耄耋老人，都在挥毫泼墨、奋笔疾书，各种书法展、书法大赛此起彼伏、数不胜数，全社会的书法积极性可谓空前高涨。但貌似繁荣兴盛的表象下却掩饰不住书者自身的浮躁与空虚，西方的价值观念与艺术市场化的运作也使得书家难以真正静下心来潜心读书与创作。从专业书家到学校的书法教育都在强调技术的地位，只在外在形式上进行探索、研究、创新，却忽略了对传统书法内在精神的承继与守护。可以这么说，技术至上、利益至上、形式主义泛滥已是当今书坛、艺坛一个不争的事实。二位老师是扬州资深的书法家，请二位老师结合扬州书坛目前的现状就此对我们的读者谈谈吧。

顾风（以下简称顾）：

你的提问比较有针对性，我觉得之所以会这样，主要有这样的几个问题：一是现在缺少真正的文艺批评，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中国的书法艺术本身是有品评标准的，但问题是现在的品评标准很混乱，没有正确的评价机制，很多人其实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美，导致了许多年轻人的迷失。“同质化”、“流行风”带来了很多问题，带来了“庸俗化”的倾向。我们不能因为普及，就忽视了艺术的高雅、艺术的高精尖。艺术是高雅的，是金字塔形的。即使我们不能到达，但要心向往之。现在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仰望，没有这样的志向；二是缺少权威。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扬州有以孙龙父先生为首的一批书法前辈，孙老对同龄人的批评也是直截了当的，没有谁不服气；三是缺少深度的理论研究。中国所有艺术的高妙处就在于其对应性。你走到了哪一步，就对应感受到哪一步的妙处。而西方的理论研究则是具象化的分析，这对中国的传统艺术不适合。现在许多书法家都成了写字匠，过去真正的书法家都是学养丰厚的文人、学者、士大夫。从书法创作的角度来讲，书法所表现的是文字，文字又是中国传统文化的载体，但许多写书法的人却不研究文字。当今发现、出土了这么多可贵的古代书法遗存，这些都需要有人去研究，但现在中国书坛偏偏缺少这样的研究；四是现在的书法作品普遍缺少精神内涵。许多人只知写字不知读书，光学写字不学做人，字写得潇洒过了头，殊不知现在不缺潇洒，缺少的是收放自如的具有精神内蕴的书法。总之，“写字匠”、“江湖气”、“庸俗化”是书坛发展的大敌。

杨小扬（以下简称杨）：

近30年来的书法热是空前的。从正面讲，这带来了群众文化的繁荣，弘扬了传统文化。但刚才提及的种种现象又都是事实，这值得我们关注和反省。不少中青年书法爱好者以加入省书协、中国书协为目标，要入会作品必须入展，于是走捷径，模仿他人的风格，揣摩评委的喜好，进而形成了“王铎风”、“俗隶风”、“二王风”等流行书风。“跟风”和“追星”有它可以理解的一面，仿效名家风格，不仅在书坛，在美术、音乐、影视界都普遍存在，也不是现在才有。谁年轻的时候没追过风？问题是，这些年的流行书风很大程度受名利所驱动，导致削足适履，堕入庸俗。

现在，衡量一个地区的书法水平，往往只比中国书协会员的人数，这很不科学。诚然，中国书协聚集了许多优秀的书法家，但中书协之外，仍然有许多同样优秀的书法家。比如我们扬州的李秋水、赵文澜等老先生就是典型的例子，他们的学养造诣值得我们学习和敬重。

我们要提倡有志于书法艺术的人，尤其是中青年书家，对传统常怀敬畏之心、对先贤常怀敬仰之心。现代资讯再发达，我们对扬州本土的老一辈书家也不应忽视，他们是这场“马拉松”跑在前面的人，他们手中的“接力棒”需要我们接过来、传下去。老一辈书家也需要以开放的心态对待新潮流，多与中青年书家接触。

顾：

老一辈的书家要有一种责任感，他们面对上门请教的年轻人，就是在面对书法艺术的未来。

杨：

在传承与创新的队伍中，老书家与中青年书家是互补的梯队形式，扬州书坛的健康状态应该是少长并进，和而不同。

顾：

艺术，第一是天赋，第二是学养，第三才是技术。大家都写字，并且有些年轻人还特别有成就感，加入了中书协，获得了这个奖、那个奖，但他们忽略了一点：中国传统书法艺术是一种特殊的艺术，是中国文化的符号，这样的艺术难道仅仅是写字吗？年轻人向前辈学习，其实更多的是在学习前辈的学养与人品，是给予书法艺术以可持续性的发展，在技术上反而不一定要得到多少的指点。

杨：

学书法，贵在立足高远，坚持不懈地下苦功。艺无止境，即便是“书圣”王羲之，他的书法也是“晚乃善”，所谓“人书俱老”、“暮年多妙”。书家的阅历、综合素养最终决定了书法之高下，而不仅仅是写字这么简单。

记者吴娟

顾风(1953—) 江苏扬州人，曾任扬州市文物局局长、大运河申遗办公室主任， 扬州中国雕版印刷博物馆、扬州博物馆原馆长，研究员，江苏省文物、博物馆专业学术带头人，扬州市有特殊贡献中青年专家。 杨小扬，扬州市文化联合会副主席、市书法协会主席、扬州大学教授。杨小扬书法功底深，对书法艺术的理解精到。